毕业论文
您现在的位置: 萨克斯 >> 萨克斯发展 >> 正文 >> 正文

岔河边,放飞自我的老人们

来源:萨克斯 时间:2022/9/28
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三级专科 https://yyk.39.net/hospital/89ac7_knowledges.html

小区东边有一条河,当地人管它叫“岔河”,是泄洪工程中的一条支流。近几年,政府花大力气沿着这条贯穿城区的河流建起了风景区,河两岸的土路变成了褚红色的时尚橡胶道,杂草丛生的堤岸被规划建成了规整的绿化带。沿河建成的景区备受附近市民的喜爱,在这条河的两岸,精心种植的雏菊、海棠、蜀葵、波斯菊、狼尾草等,与原生态的芦苇、白杨、牵牛花、千屈菜、狗尾草等相映成趣。这个四线小城有一个别名,叫“太阳城”,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晴天,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鳞鳞金光,政府给这条风景带取了个华丽的名字,叫“锦绣川”。

自沿河风景区建成后,河边来来往往的人明显增多,夏季的早晨和傍晚,甚至有拥挤的感觉。这些人多是城区的市民和附近郊区的村民,各个年龄段的都有。年轻人沿河跑步、骑单车,中年人沿河快走,女人们有的沿河遛狗,有的沿河遛娃。在河边逗留时间最长的,是那些退休老人们,他们在这条河边拾起弃置多年的业余爱好,不再有所顾忌。

绽放在冬天里的玫瑰

唱歌、拉二胡

中秋以后,华北的天气快速转凉,正午头,槐树金黄的叶子被阳光照得透亮,偶尔一阵温和的西风吹来,一些细碎的叶子从树枝飘落,在空中飞舞,这是秋的欢愉。

三个老头儿,每人骑着一辆电动车,手把上挂着手提布袋,后座上绑着小马扎和又窄又长的包,包看起来还挺有质感。到了河边马路旁的小广场,老头儿们娴熟的从电动车上卸下工具,在自己常坐的位置处放下小马扎,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,从那个又窄又长的包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二胡。他们在各自的小马扎前放一个支架,支起文件夹,文件夹里是厚厚的曲谱,看着有些脏,想来是长年累月翻页的结果。

这三个老头儿支好曲谱,坐在马扎上,调试二胡,这二胡拉的有些年头了。过了几分钟,过来一个穿大红色体恤的老头:“都来啦。”他跟先来的三个老头儿打着招呼,不紧不慢的从电动车上取下音响,拿出话筒和梆子。又过了一会儿,来了两个老太太,一个拿着梆子,一个空着手。

拿梆子的老太太坐在石凳上,霸气的敲了一声木梆子,三个拉二胡的老头儿就像听到军令一样,立马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曲谱,聚精会神的拉起二胡来。穿大红色体恤的老头站在小广场中央,很有范儿的唱起当天正午的第一支歌:《天竺少女》。歌声响亮,有时会引得路边的行人注目,这时“大红体恤”就非常自豪,唱得更加响亮。一曲唱完,“大红体恤”向众人道:“这个歌还有伴舞呢。”说完,自顾自的在小广场上扭摆着舞步转了一圈,引来同伴们一阵哄笑。敲梆子的老太太取笑他:“你这头顶的电灯泡跳这舞不合适,该戴顶假发。”同伴们又是一阵大笑。大“大红体恤”跳得更欢了。

一个穿夹克衫、六十左右的老头从“大红体恤”手里抢过话筒,朝三个拉二胡的老头说:“来一首《哥有媳妇》”。三个老头儿不紧不慢的翻动着厚厚的曲谱,找着《哥有媳妇》。“夹克衫”开始唱了,最边儿上的老头一直在翻曲谱,“夹克衫”唱了一段,他才从文件夹里翻到那首《哥有媳妇》。他今年78岁,这两年住在大河附近的闺女家,平日里没什么事做,就爱拉二胡。

“夹克衫”唱完他的《哥有媳妇》,同伴们邀他再来一首,他显出些腼腆,说明天再来唱,下午要上班。他最近找了个保安的活,得空时才来唱。空手来的那位老太太从他手里接过话筒,微笑着向三个老头说:“《西湖水》”,说完她向拉二胡的三个老头儿优雅的鞠了一躬,那派头和风度丝毫不压于舞台上的演员,三个老头又开始不紧不慢的翻那厚厚的曲谱。

拉二胡的老人

教授学电吹管

河岸上每隔一段距离,就有一个供人们休憩的小空地,砖块铺成的地面干干净净,固定的长凳看上去还很新,偶尔会看到志愿者用钳子细心的把草丛里的杂物夹到垃圾桶里。这附近以前是默认的垃圾场,建成风景带后,虽然来河边的人日益增多,但却总是干干净净,偶尔会有钓鱼者留在河边的牛奶盒或包装纸,爱这条河的志愿者们会平和并细心的把它们送进垃圾桶。

长凳上摆满了东西,有脱下的外套、袋子、水杯、坐垫、小音箱,还有主角——电吹管。长凳旁站着一位老人,头上只有后脑勺还剩有一圈白发,偏瘦的身材挺拔笔直、穿着整洁、精神矍铄。他脖子上绕着一条带子,带子连着他胸前心爱的黑色电吹管。老人旁边站着个老太太,梳着麻花辫、戴着鸭舌帽,正认真的吹着电吹管,她的电吹管是米色的,电吹管的尾部有一条长长的线,这条线连接着音响,这让电吹管的声音响亮的飘荡于河岸,河边的垂钓者似乎司空见惯,丝毫不受这声音的干扰。老太太吹完一曲,白发老人耐心的指点。戴鸭舌帽的老太太连连点头,像极了学生在老师面前的样子。

指点完后,白发老人饶有兴趣的吹了一首《最美的歌儿唱给妈妈》,头和身体随节奏前倾后仰,脚尖随节奏点着地面。一个看起来比他稍年轻一些的老头儿,站在他身后微眯着眼睛,陶醉在他电吹管的乐曲声中。

白发老人姓刘,已过七十,是附近一所大学的退休教授。春节前后,被疫情困在家里的刘教授不能像往常一样去河边钓鱼,有些无聊:“这日子总得干点儿什么。”刘教授听说一位退休的同事学会了吹萨克斯,他突发奇想,说不定自己也能学会一种乐器。他觉得萨克斯太难,几经比较,挑中了电吹管。他花五千多从网上买来电吹管,从看说明书学起,然后从网上跟着视频一个音一个音的学习。半年时间,刘教授已能随心所欲的吹各种曲子,成为河边电吹管业余爱好老人们的音乐指导老师。只要天气晴好,他们就会聚在这里切磋。

刘教授面露自豪,乐呵呵的指着旁边一位拿葫芦丝的老大爷说:“他吹葫芦丝,这又觉得还是我们的电吹管好。”拿葫芦丝的大爷怯生生的看着他:“你是大学老师,文化高,学得快,我学不会。”刘教授假装黑下脸(他以前恐怕就是这么假装吓唬学生的吧),从脖子上取下电吹管递到他手里:“我一点儿音乐底子都没有,也不识谱,跟着视频练习就学会了,现在也不识谱,不影响。”说着刘教授把手机凑到他面前,修长的手指快速的滑动手机,展示网络上快手、商家提供的电吹管教学视频。

阳光正暖,来了一位老太太,穿一件黑色羊绒衫,配一条黑色带花边的裙子,脚踩高跟鞋,看上去优雅又有品。老太太径直走向刘教授,手指按着电吹管上的一个孔,颇为烦恼:“这个音总也吹不准呢!”刘教授接过她的电吹管,吹了几声,老太太颇为惊讶:“到你手里就这么顺呢!”她拿回自己的电吹管,坐到一边,对着大河一遍一遍的练习。刘教授笑笑,对站在他周围的人说:“勤练习勤练习。”这恐怕是他以前时常对学生们说的话吧。

刘教授的电吹管

敲大鼓

深秋的早晨,桥上骑电动车的人们有的已经穿上了短羽绒,有的戴上了毛手套。河两岸的芦苇舒展着毛茸茸的芦苇花,对着东方的太阳调皮的笑。从这些芦苇中丝毫感受不到《诗经》中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的苍凉感,感受到的只有迎接朝阳的喜悦。桥底两端临水的地方,各修有一个水泥平台,桥面是这个水边平台的屏障,可遮阳、可挡雨。这个桥底、河边的平台,是一群击打乐器爱好者们的聚集胜地,他们的年龄大多在七十岁以上。中午,桥上行人和车辆来来往往,行色匆匆,桥下敲鼓击镲,锣鼓喧天。

中午两点刚过,一位老人坐在这个平台的木椅上,他面前隆重的放着一面半人高的红色大鼓,这是他花六百多块钱买的,只要天气晴好,这位老人就会早早的把这个大家伙搬到桥底,等着他的同伴们。除了大鼓,老人还带了一对镲,镲上系着红绿两色的绸带,老人说:“现在的年轻人不懂,这个镲是铜做的,不是论对儿卖,是论斤卖,搁以前,谁家娶媳妇嫁闺女的,可缺不了它。”

临近两点半,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老头儿,有的带着一对钹、有的带着一对镲,这都是民间的传统乐器。自钢琴、吉他这些备受年轻人喜爱的西方乐器流行开来后,好像只有这些老人对钹、镲这样的民间乐器怀着长情的眷恋。

第一个敲鼓的总是那位七十好几的老人,他微胖,身材不高,身板顺直,仅穿着薄薄的汗衫,多数时候他只带着一双敲鼓的棍子(书面语叫“鼓键子”)。他精神特好,双臂有劲儿,一个人能不停的敲上半个小时。他敲鼓的时候,不看鼓,也不看周围的任何一个人,而是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远处,好像是在盯前面的河,又好像是在盯河对岸的白杨树林。他的双手有力又有节奏的敲击着鼓面,面颊随着节奏颤动。此时,他就像这河边的王,周围的一切都是臣服在他鼓声中的臣民。这位老人耳背,整个下午他都很少和人说话,表情严肃,很少笑。轮到同伴敲鼓时,他会从凳子上拿起同伴的钹,故意凑到敲鼓的同伴耳边,使劲击钹震同伴的耳朵,引得其他同伴一阵大笑,那敲鼓的同伴任他在耳边震,若无其事的专心敲鼓

第二个敲鼓的往往是那位已经八十高龄的老人,他面颊消瘦,背驼,腿弯,走路蹒跚。同伴敲鼓的时候,他就坐在木凳上跟着节奏击钹,看得出他击钹的时候不是很有力,想来是力气有限。他听力正常,会时不时的跟旁边的人闲聊几句。敲鼓的同伴停下来时,他会迫不及待的站到大鼓前,迫不及待的摇晃着身子敲那面大鼓,他的头随着鼓的节奏点起来,驼背和腿弯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身体与鼓乐之间和谐的美感。

这两位老人是敲大鼓的主力,它们敲鼓时,其他的同伴默契而满足的围着大鼓站一圈,击打钹或镲。钹和镲发出的铜器特有的撞击声与浑厚的大鼓声浑然一体,震荡河面。击镲的老人中,有一位显得尤为活跃,他穿一件大红汗衫,那面大鼓就是他的,众人聚在一起的时候,他很少敲鼓,通常是让给同伴敲,他在旁边心满意足的击镲配合。别的老人基本都是站在或者坐在一个固定的位置,击镲或击钹,他却是欢天喜地的连跳带击。铜镲在他的手中时不时的被抛向空中,打几个旋儿后又被他稳稳的接住。接住后,他又做个高抬腿动作,手里的镲穿到抬高的褪下,使劲一击,随后双手又迅速的反穿到背后,又是响亮的一击,两只镲上系的红色绸带在空中飞舞。

围着大鼓站着的老人们并不都如此有劲,其中一位老人自始自终都半眯着眼睛,看起来多少有些疲软的击打着手里的钹。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高兴、大笑或者喜悦之类的表情波澜,一如无风时的河面。

老人们的大鼓

挥舞麒麟鞭

中秋后,河边的各色小菊花竞相开放,空气中弥漫着屡屡菊香,小蜜蜂和斑点蝴蝶从一朵花蕊飞到另一朵花蕊,路旁的波斯菊展开薄如蝉翼的花瓣,细细的花梗在风中摇曳。时而有戴胜鸟或灰喜鹊站在塑胶道上东张西望,它们不怎么躲避行人。有行人一时兴起,采一束芦苇花高高兴兴的带回家,也有人提着塑料袋儿在河边的草丛里找野菜,这河边似乎一年四季都有采不完的野菜。

从一处桥底传来的,如同鞭炮响的“啪啪”声,会时不时的震激着河边弥漫着花香的空气,这是三五个人在桥底练习麒麟鞭。这一处桥底平台很宽敞,不同爱好的老人群体在此可以互不干扰的自娱自乐。他们有下棋的,我玩牌的,而最吸引路人注意的是几个挥舞麒麟鞭的人。

河边甩麒麟鞭的大多也是退休老年人,以男性为主,他们在退休老人中算比较年轻的,这与麒麟鞭对体力的要求有关系。麒麟鞭的源头可追溯到上世纪东北马车队的赶车大鞭,按照破坏威力可作为武术兵器类。这条鞭子实际上是一条钢链,头上有一个手柄,手柄上往往系着一条红绸带,鞭子的尾部是尼龙鞭鞘,当用力挥舞的时候,钢链激荡空气,就会发出响亮的“啪啪”声,很像过年时小孩子玩的那种摔炮的声音。

一个身材高大魁梧、皮肤黝黑的男人做着花式武术动作,一会儿马步、一会儿腾空、一会儿摆拳、一会儿跌坐,姿势看着很是漂亮,是标准的武术动作,他手里的麒麟鞭随着不同的姿势发出清脆的“啪啪”声,看得周围的人啧啧赞叹。这个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,小腿上有大块的纹身,头顶扎着一个小辫,听说他来自某个以杂技著称的地方,开有自己的麒麟鞭馆,周围的人叫他阿辉。他这次是来河边与“同道中人”交流切磋麒麟鞭技艺的。

一个剪着波波头的女人,五十多岁,刚退休不久,她是这几个人中唯一的女性。她照着阿辉的步伐跨步和转身,同时向各个方向挥舞着手里的麒麟鞭,那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出武术的刚劲,反而很像一种舞步,但她非常认真的向阿辉请教,不厌其烦的练习。

阿辉不能常来河边教授麒麟鞭技艺,一个当地较为年轻的男人跟着阿辉学习,这个男人四十多岁,中等身材,白净结实。他的麒麟鞭已经练了有些时日,步子和鞭法都能跟得上阿辉。他跟阿辉学习后,可以指点周围这几个喜欢麒麟鞭的退休老人。

麒麟鞭对体力的要求比较高,阿辉示范一阵后已是满头大汗。观看他示范的这几个人看上去健康而结实,如果从背后看这些挥舞麒麟鞭的矫健身影,根本想不到那是几个已经退休的六十左右的老人。

有路人被鞭声吸引过来,好奇的捡起放在地上的麒麟鞭,也尝试着在空着挥几下,根本没有声音。这时,鞭子的主人会走过来好心提醒说:“不要乱挥,这鞭子打着人挺疼的。”原来这麒麟鞭需要相当的力度才能甩出响声,而且存在一定的危险性。此时,路人更加佩服这些有着强壮体魄的老人们

在桥底练麒麟鞭的老人

在这个被称为“太阳城”的四线小城,阳光与空气并存,早起的人们在桥上可以看到东方朝霞的万道金光,太阳就像这个城市头顶上的璀璨宝石。日暮到来时,那些从四面八方聚到桥底的老人们,各自回家,河边一片静谧,太阳慢慢西沉,天空一片惊艳的晚霞。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0431gb208.com/sjszyzl/1784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