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雨夜。
地下通道里熙熙攘攘的人流,在潮湿的地砖上印着匆匆忙忙回家的脚印,压过这个快节奏的是通道尽头悠扬的萨克斯,我远远地看见,那里坐着一位白发老人,离他约摸半米左右的地方,放着一个打开的琴盒,这是一位卖艺的老者。相对天气带给人们的烦乱,音乐没能留住被雨水赶跑的同情心,人们穿插在通道里,分秒赶着脚下的节拍。
因为老人吹得实在好听,我索性站在一旁欣赏,老人闭着眼睛,微摇身体,陶醉在《回家》的乐曲中,好像他在乎的不是盒子里钱币的多少,而是在这个纷纷的雨夜,他的琴声是否能送每一位过客平安抵达。一曲终了,一曲又起,人们收了伞走进这个连接车站的地下通道,穿过悠扬的琴声,又重新撑起伞走入雨中。眼看因为这样的天气,老人可能就要白忙活了,突然一位男士闯入了我的视线,他匆匆向老人的琴盒走去,男人翻翻左兜,掏出一枚硬币,又翻了翻右兜,掏出了一张公交卡,他摇了摇头,无奈地把硬币轻轻地放在了琴盒里,然后匆匆走开了,但是没走出几步,他突然又折回来,弯下腰,把自己滴着雨滴的雨伞放在了琴盒边!那是他身上除了公交卡以外,唯一值钱的东西啊!他是因为只给了老人一角钱而过意不去?还是,这样的雨夜,让他想起了家里的老父亲?
看着依旧吹奏的老人,我多想走上前告诉他,跑进大雨的那个人把唯一保护自己的“家当”留在了空空的琴盒边,也就在刚刚,一颗璀璨的爱心,已照亮了整个地下通道!而我,忍心打扰这样一份默默的关爱吗?对于在这么曼妙的乐曲中,所发生的值得人深思的情景,我有什么理由扰碎它的宁静?
我掏出身上的钱,放进老人的琴盒,走向了车站。巧合的是,那位好心人与我上了同一辆公交车!我看着他倚在窗边,歪着头睡着的样子,真想走上前,对他说声谢谢,谢谢在这样凉意漫漫的雨夜,给了我无尽温暖。他睡得是那么平静,就像没有雨滴打落在他的身上,就像刚刚他什么都没有做一样。我想,或许他不是因为掏出的钱太少而过意不去,也不是想到了家中年纪相仿的老父亲,只是因为同是天下劳碌人!生活的不易,没有把他打造成一个机器人,在他这里,我没有看到他对生活状态的抱怨不公,对古稀老人在外奔波的那份理解与同情,已将他本身的窘境洗尽,在他细心体察到老人回家可能会被淋湿的时候,他早已成了我心中最富有的人。
每一位在霓虹灯下的过客,都有着各种各样疲惫的奔波,或许每一种奔波都让他们掏空了口袋,行走在弱肉强食的现实社会中,但同样掏出的爱心,就像蝴蝶在烂漫的花丛中自由飘飞,绕天地舞美。
在物欲社会日渐膨胀的今天,面对各式各样的行乞人,人们的眼睛开始聚焦在那些被大量媒体追踪报道的幕后操控手身上,同情心在客观减少的同时,以“都是骗子”的主观论断,给自己没有伸出钱币的手以自我安慰,也就是当其背后潜伏着一个组织的消息,以真或不真的路径传播到人们耳朵的时候,大家指责的对象“很充分”地对准了行乞人,这一点,应该理解,因为当人们发现在这个适者生存的丛林社会,用挤出的“牛奶”安抚的是全是骗子时,愤怒让这个直接的行骗人,自然成了罪魁获首的替罪羊,渐渐,那些干枯、龟裂的双手捧着的碗里,开始稀疏,就像这位卖艺的老人,虽然是以自己的劳动做金钱的等价或不等价交换,但人们毫不客气地过往,如实回答了对任何方式乞讨的厌烦。
在我离开通道前,老人琴盒里依旧是屈指可数的钱币,但我坚信,在对行乞人众说纷云的流言中,通道尽头的那首乐曲,在今夜,将收获比金钱更珍贵的东西,护送每一位辛苦过活的人平安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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